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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30 16:18:41 分类:养花问答 来源: 日夏养花网 作者: 网络整理 阅读:133

求优美文章片段,最好有出处。散文或者小说,有经典名著的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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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部分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怨歌行

  说班婕妤应以《怨歌行》开篇,说杨贵妃更应该拿《长恨歌》来作题,可是不,有了纳兰容若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有了开始存在的理由。
  夜深不睡,读《饮水词》,通书看下来,我仍觉得这句最好。其实这一阕词着实平淡,但这一句又实在叫人哑然,像张僧繇画龙的一点,又像西门吹血的剑,准确,优雅,无声地吻上了你的脖子。感觉到的时候,已经回不到最初。
  “何事西风悲画扇”,讲的是汉成帝妃班婕妤,史书上著名的幽雅贤德的女子,名门闺秀。成帝初年入宫,因美而贤,深获殊宠。一次,成帝想与她同辇出游,她言道:“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退而不敢奉诏。
  那是君王爱恋正浓的时候,因赞她贤,后宫亦逢迎她,传为美谈,仿佛她是那楚庄王的樊姬,李世民的长孙贤后。她也自得,以为深承君恩,又不没家训,如此地相得益彰。许皇后愚钝,她是不动声色宠冠六宫的人,这样好的日子哪里找去?只愿恩爱长久,如宫名长信。
  可是,有一天,她来了!她带着她的妹妹合德一起来了。
  飞燕入汉宫,是她寂寞的开始。一切,是那么地出乎意料。所有的怜爱,宠幸,都随着那身轻如燕的舞女入宫,戛然而止。
  山盟虽在情已成空。
  人世如此翻云覆雨,似纳兰说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也似刘禹锡的《竹叶词》:“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她作《怨歌行》,又名《团扇歌》,以团扇自比,忧切动人——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这是她女知识分子的遣情,自遣。她不是那许皇后,在飞燕极盛的时候,犹自站在那儿不躲开,生生地,惹人厌弃。班婕妤对自己的处境有很清醒的认识,否则她不会自请去服侍太后,在成帝死后又去为成帝守陵,孤独终老。
  她只是料不到,料不到,清高自诩、目下无尘的自己,日后竟成了宫怨的代言人。很多年后,有个男人,仿佛从《团扇歌》中窥到她的苦况,作了《长信秋词五首》来怜惜她——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高殿秋砧响夜阑,霜深犹忆御衣寒。
  银灯青琐裁缝歇,还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
  火照西宫知夜饮,分明复道奉恩时。
  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
  我猜。她决计料不到如此。若是知道,纵然长信宫中,孤灯映壁,房深风冷,也挺住喽,咬碎银牙也不作什么劳什子《怨歌行》,白白地叫人看了笑话去。
  叹一句遇人不淑呵,她是樊姬,可夫君绝不是楚庄王;她有无艳之贤,夫君却绝无一鸣惊人的志气。她其实不弱啊,美貌才智都有,输在太拘于礼法,她太规整,没有飞燕起舞绕御帘的轻盈,亦没有合德入浴的妖娆妩媚。
  她是太正经,撂不下来身份。做什么都要循于礼教,不明白,你只是婕妤,不是皇后,做了妃子,始终也只是个妾。天下女人,迈入皇宫的和未入皇宫的,其实都一样。只要皇帝愿意,他都可以嫖得到。婕妤和舞姬本质上是一样的,不过是换了个名称而已,有什么好讲究的?皇宫是个金碧辉煌的妓院,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
  还记得周星星版的《鹿鼎记》吗?韦小宝初入天地会的那段,陈近南一脸正气地拉他进密室说,我们反清复明,就是要抢回属于我们的钱和女人!韦小宝问,那为什么要说反清复明之类的屁话呢?陈近南说,聪明人只对聪明人说实话,外面那些笨人只要拿空洞的理想忽悠之……韦小宝大悟,两人一拍既合。出来后,两个人依旧是一脸正气地面对那些呆鸟,慷慨陈词。这一棒子敲得狠,狠到后来,看见有草莽叫嚣着要反什么复什么,我都觉得好笑,总想起这句话,还是欣赏王晶的直捷和周星星的犀利。男人看男人,才见得恶毒。
  这些男人们哪,皇朝天下,也不过是嫖客相争。
  飞燕和合德,这一双姐妹,是倾国的尤物,生来是要招惹男人的。成帝说,吾当老死在(合德)“温柔乡”里,一语成谶。
  有一天,她爱的男人终于死了,死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当繁华过尽,天子与凡人一样躺在冰冷的墓穴里时,那个曾被他抛弃的爱人,被他冷落遗忘的班婕妤,仍在他的陵园里,陪住他一生一世。
  只是,婕妤闭目时,会不会想到当年初入宫的景象,想起那日他坐在高高的黄金辇上,伸出手来,微笑如水的模样;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缩回手去,没有和他同乘一辇。两相依偎,或许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非常短暂。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长恨歌

  长恨歌
  白居易
  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 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 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 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 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 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 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 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 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 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 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 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 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 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 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 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 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 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 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 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 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 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 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 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 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 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 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展转思, 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 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 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 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 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 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 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髻半偏新睡觉, 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 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 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 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 蓬菜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 不见长安见尘雾。
  唯将旧物表深情, 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 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 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 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 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是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 拟古决绝词》全篇。我所念念于心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读到下阕,应该是从汉代走到唐朝来的时候了。汉唐,这是五千年里最辉煌的年岁,至今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它们遗下的风韵洒下我们血液里,像金子一样熠熠生辉。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从班婕妤到杨贵妃,有多少人走了又回来,来来回回躲不开的是命运的纠缠。不如,随着这两个女子款款的身影,闲闲看过千年的花开花落,王朝兴替,借着“骊山语罢清宵半”的好辰光,说一说这个“祸国”的女人,虽然,弹指又过了千年。
  那场惊天动地的“黄昏恋”开始于骊山。那是历代皇家的行宫,一个很不叫人安分的地方,比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儿就是在这儿做出的。结果,亡了四百多年国祚的西周。再
  后来,唐玄宗在这里遇上杨玉环,断送了开元盛世。
  骊山的温泉宫,李隆基最爱的地方,只是那时候,他最宠的人还不是杨玉环。所以,她做了他儿子寿王的妃,他成了她的长辈,亦因此有了后来的兜兜转转。他那时候喜欢的女人是武惠妃,一个精明美貌的女人,则天女皇帝之侄武攸止的女儿。
  与很多人所想不同的是,李隆基内心里对自己的祖母,有着很强烈的欣赏和景仰之心。他觉得祖母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甚至是一位英伟的帝王。因此,他对遗着一点祖母和姑姑影子的武惠妃也有着强烈的好感和绵绵的情意。
  开元二十五年,武惠妃病重,明皇决定去骊山过冬,第一次遇见杨玉环。偶然的邂逅没有花火,只是皇家一次例行的谒见而已。稚气明朗的玉环给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杨玉环有令人着迷的青春活力,她聪明,但不锐利,融融地,让人很放松。对中年已过的皇帝而言,是潜在的刺激。
  这种需要在武惠妃死后益发明显。孤独的大唐皇帝,需要一个新鲜的女人了。像白居易说的:“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白乐天不能写明是“唐皇”,一来,不合韵;二来,纵然唐朝世风开明,终究也要有些避忌。况且时人多以“汉唐”并举,说汉反而有更深长的味道。
  五十六岁的老皇帝偷偷地爱恋起自己的儿媳。这是“不伦”的事,即使在今天也要受到指诟,然而他终究还是做了。因为玉环是当世最美的女子,又和他一样精通音律。昔有伯牙摔琴谢子期,可见知音对“音乐人”而言有着磅礴难挡的魅力,何况爱情的魅力还远远不止于此。
  说“三郎”与“玉环”的爱情,免不了要说到白居易的《长恨歌》,仿佛是千年来品听同一场哀艳的爱情悲歌一样。必得和贾宝玉一样手拿曲谱,听人唱得一句:“开辟鸿蒙,谁为情种?”一切才于恍恍中开场。
  白乐天。我现在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了。年少时读他的《卖炭翁》,平易近人,老妪能解,只觉得他是一等一的好人;看他的《琵琶行》,又以为他是能够同情贫贱女子的有情人。说什么“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整得跟真的似的,害我白白感动好久。
  后来窥见他的士大夫底色,人性斑斓的一面,对他也就少了那样纯粹地喜欢。他仕途跌拓,不好缘附党人,好似清清白白一丈夫,固然是不错的;私底下却又沉溺酒色,蓄家妓过百,一边说什么“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一边又说“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经风烛残年,而樊素、小蛮,不过十八九,年方潋滟。这老家伙有这么糟蹋人的吗?
  实在老得不行了,患了风痹之疾,就放妓卖马,自诩“既解风情,又近正声”,总之是一派遮都遮不住的自得之色。这样做作实在是叫人厌恶。就这样的人,还好意思指摘一位立志为夫守节的女子,害得人家绝食而死。仅仅是因为这女子的出身不好——曾沦落青楼做过名妓。可是,人家关盼盼已经从良,而且夫死后矢志守节了呀,你又指手画脚地做什么,说人家应该以死殉夫。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东坡在年老时作诗感慨朝云和自己患难与共的感情,当中有“不似杨柳别乐天”一句,是说小蛮在白居易老了以后离开他。但我只想击节而赞:小蛮终于脱离魔掌了!走的好,似这等无情无义,视女子为玩物的老厌物,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不幸!
  少年显才华,中年露锋芒,晚年享安乐,白居易走的是一条中国知识分子欣赏和追求的人生道路。可是,在对待女人和爱情的态度上,同是男人的他比李隆基逊了何止一筹?
  李隆基是沉溺了,他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那又怎样?若不是后来的“安史之乱”生灵涂炭,若不为天下苍生计,谁也没有资格来指责他的不是。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平韦后,清太平,大唐的煌煌岁月,浩浩河山,谁及得上临淄王李隆基的功勋
  ?即位后,一扫武周后期的积弊,励精图治,开创开元盛世,论到做皇帝,他比哪个差?
  这样的男人,是天纵的英才,是旷世的名主,合当有个绝代的佳人来配他。所以李白说的好:“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他为什么爱她?我们看了很多史料、小说,总之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两个人都喜好音律,他做羯鼓,她作舞,志趣相投;再者,她美,美得“天生丽质难自弃”,她媚,媚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单纯,她朗直,她听话,但是她不乏兰心慧质。她甚至会跟他闹脾气跑回娘家,只因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她去看,而他吃醋得紧,跟她发了大大的一通脾气。因为……让她独自去面对前夫和孩子,万一……牵动旧情,该怎么办?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君临天下的万乘之尊,更像个意绵绵、情切切的少年郎,多喜而多愁的有情人。
  他们的爱多数时候是平等的。卸下那些礼节后,她娇呼他为三郎,我的三郎。这样温馨平等的爱,是他在别的妃嫔身上怎么也感受不到的。没有人敢毫无顾忌地招惹他,又毫无困难地让他高兴。对人如对花,日日相见日日新,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他料不到,年过半百,自己能重新活过。于是宠爱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姐妹、兄弟、族人,个个沾恩。一时间,杨家泼天的富贵,让天下人生出从此“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慨。只是,这人间又有几个帝王家的爱,能如三郎和玉环,如此的纯粹芳香?
  他们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独一无二。
  他的爱宠,她受之如饴。并不惊讶,仿佛只是应当,这份坦然是人所不及的。而她待他也真,这真就不再是帝王与妃嫔之间的恩宠,而是寻常人家寻常夫妻的恩爱。这真,连帝王都要爱惜不已。所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是平常夫妻之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也是寻常夫妻的誓言;对帝王而言,这种寻常,反成了不寻常。
  寂寞。帝王心。
  她亦只是个小女人,喜欢被娇惯,喜欢受宠溺,像被人供奉在暖房中名贵的花朵,也一直适宜于这样的生活。从寿王到明皇,他们无一例外地给予她最大的包容和娇宠。她从不考虑太多,因这仿佛都是她理应得到的,她也可以轻易得到这些。
  所谓的红颜祸水,往往是无辜的。像幽王裂帛,千金买笑,烽火戏诸侯,都不是褒姒要求的。她不笑时,这男人已经发了痴,她轻启朱唇,似有若无的那么一笑,这男人早已疯过数百回了。玉环也一样,她不为家里人讨官,自然有那皇帝忙不迭地封赏个遍。
  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时,不用她要求,什么也为她想得周全。他爱以江山换一笑,奈何?
  一家子顷刻鸡犬升天,自然有奸佞小人攀附过来,权倾朝野,富可敌国不是希奇事。若想富贵的久长可要费点脑筋,不为朋党,岂有势力?几千年来的先贤不都是这么示范的吗?这些,是因为她的关系,却不是她的过错。
  她是一个不涉时政的娇憨女人,最终变了风云,全在意料之外。身在福中不知祸,更不知自身干系天下苍生,王朝国祚。这是所有“红颜祸水”的悲哀。
  否则,三郎,怎忍你千里奔波劳碌出潼关,怎忍你皇图霸业转眼成灰?今日里还是“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转眼他日竟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她像那紫霞仙子,意中人是绝世的大英雄,有以天下相赠亦不皱眉的疏豪。可是,料到了绚烂的开头,谁又见得到那命中注定的结局?
  玉环不知,是以长恨。
  李商隐诗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彼此太浓腻的纠缠,往往如是。
  需要一个死,才能戛然而止。这种决裂是上天的旨意,不允许人弥补。这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三郎,我误你,所以“宛转蛾眉马前死”也一无所怨。只求三军齐发,护你早日回长安。
  玉环,我并不觉得被误,从未觉得后悔,只是救不得你,我抱恨终天!
  悲剧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温泉水滑洗凝脂,夜半无人私语时。”大明宫韶华极盛时,谁会料到,结局竟是马嵬坡前“一掊黄土收艳骨,数丈白绫掩风流”?
  命运伸出手来,我们无能为力。有些爱要用一生去忘记,恨,一样会模糊时间。
  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仍是他的旷世名主,她仍做她的绝代佳人,江山美人两不相侵。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的朋友S,是一个非常嗜好读三国的人。当我想了解曹操的事情时,我跑去问他,我说,S,告诉我三国里曹操最爱的人是谁?
  真的,不骗你,我这样问的时候,我的意思是问“曹操最爱的女人是谁?”我以为他也会这么理解。是的,正常人的逻辑是这样,但是他告诉我曹操最爱的人是典韦。
  真是个让人意外的答案!在我没有来得及把嘴巴合上的时候,S仿佛已经明白我的另一层意思。他说,如果说曹操还曾经有过心仪而没得到手的女人,那应该就是袁绍的儿媳甄氏。不过,三国是个男人的世界,女人根本无足轻重。
  那么,我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诗经》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曹操的《短歌行》里成了对贤才的思慕。
  三国乱世,那是阳光灼烈的世界,最好每个人都拥有沙漠里寻找水源生存般的决裂和义无返顾。那个时代没有空地让女人的碧草春心孜孜蔓延。
  最早在《诗经》里,有一个多情的女人在城阙等候着情人。她望眼欲穿,就是不见情人的踪影。她着急地来回走动,不但埋怨情人不赴约会,更埋怨他连音信也不曾传递。
  她唱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你衣服纯青的士子啊,你的身影深深萦绕在我心间。虽然我不能去找你,你为什么不主动给我音信呢?你佩玉纯青的士子呀,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虽然我不能去找你,你为什么就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侯在城楼上,我一天不见你,就像过了三个月那么漫长。
  后来《短歌行》里,曹操也在忧虑,他高唱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望。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没错。他是在忧愁,甚至以他敏感高贵的心智,他已经非常明晰地感受到人生的苦短和无常。人生短暂得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样,经不起日光照耀。
  我们生命的曲线如此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可是,有时候,发现我们身边的事物:一树唐朝的花,一座宋朝的楼,一口明朝的钟,一把清朝的椅子,一坛酒,只是五十年前埋下去的酒,如果它们愿意,都可以获得比我们更久远的存在。站在城市的广场中间,看见日头缓缓落下,来来去去的人消失了,那扇门关闭了,我们又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
  然而曹操是个绝对积极的人,他本身就像赤壁大火一样兴兴头头。感慨归感慨,他却绝不是为了伤春悲秋而活着的人,接着,这个男人就在《短歌行》里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自己求贤若渴,以期建功立业的万丈雄心。他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里的“青青子衿”二句直用《子衿》的原句,一字不变,意喻却变得深远。连境界也由最初的男女之爱变得广袤高远。
  不得不承认曹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在这里引用这首诗,并且强调自己一直低低地吟诵它,除了在政治上有明确的用意,在艺术上也有其非常高妙的地方。这个人能以文才笼络“建安七子”,当然不容小觑。
  他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固然是直接比喻了心里对“贤才”的思念,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所省掉的两句话:“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用一种委婉含蓄的方法来提醒那些“贤才”:我纵然求才若渴,然而事实上天下之大,我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找你们;就算我没有去找你们,你们为什么不主动来投奔我呢?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天上的明月常在运行,我的求贤之思何时可以实现?缺少贤才的忧虑常常会让我忧伤,像流年一样不可断绝。下面他还用了《诗经•小雅•鹿鸣》中描写宾主欢宴的句子:“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曹操用这些古诗句,成功地表达自己对贤才的渴求。诗句语气婉转,情味深细,阐释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需要,达到他原来颁布的《求贤令》之类政治文件所不能达到的效果。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后来的后来,我们一直引用他的话,表达我们对情人的思念和忠贞。然而当时的曹操,他的“但为君故”,为的是天下数之不尽的贤才;他的沉吟,亦是在思考如何招揽贤才,完成自己的皇图霸业。虽然都是在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虽然都会感觉到“忧从中来,不日夏养花网可断绝”,然而。雄才大略的曹操是绝不会像《诗经》里的郑国女子一样幽怨的。
  即使和当时的绝色美人甄宓失之交臂,在情场上被儿子曹丕撬了墙角,他也能够迅速调整好心态,像任何一个不为女色所误的贤明君主一样,全心投入到自己的霸业当中去。诚然,他是喜好女色的男人,却绝对和荒淫无关。
  当时有民谣“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三个女人,和三个国家一样鼎足而立。男人胜之以城池,女人胜之以眉目。甄宓的美,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兵不血刃!曹操一生经历过无数女人,曹丕也不是吃素的,可是这两个铁血的男人,却在甄宓的美貌之前软下来。
  《三国演义》里写到甄宓和曹氏父子的相遇——“时操破冀州,丕随父在军中,先领随身军,径投袁绍家,下马拔剑而入。有一将当之曰:‘丞相有命,诸人不许入绍府。’丕叱退,提剑入后堂。见两个妇人相抱而哭,丕向前欲杀之。忽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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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长篇文章

  我与地坛(全文)
  作者:史铁生
  如果此前你从未读过这篇文章,我希望你能够用心去读一读它。你读过它,就再不会将它忘记。
  一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
  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
  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
  “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呆过。有时候呆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呆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二
  现在我才想到,当年我总是独自跑到地坛去,曾经给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
  她不是那种光会疼爱儿子而不懂得理解儿子的母亲。她知道我心里的苦闷,知道不该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结果会更糟,但她又担心我一个人在那荒僻的园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我那时脾气坏到极点,经常是发了疯一样地离开家,从那园子里回来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话都不mtMfEoCA说。母亲知道有些事不宜问,便犹犹豫豫地想问而终于不敢问,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她料想我不会愿意她跟我一同去,所以她从未这样要求过,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得有这样一段过程。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要多久,和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动身时,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帮助我上了轮椅车,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这以后她会怎样,当年我不曾想过。
  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来,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还是送我走时的姿势,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待她再次送我出门的时候,她说:“出去活动活动,去地坛看看书,我说这挺好。”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听出,母亲这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祷告,是给我的提示,是恳求与嘱咐。只是在她猝然去世之后,我才有余暇设想,当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她是怎样心神不定坐卧难宁,兼着痛苦与惊恐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现在我可以断定,以她的聪慧和坚忍,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她思来想去最后准是对自己说:“反正我不能不让他出去,未来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他真的要在那园子里出了什么事,这苦难也只好我来承担。”在那段日子里——那是好几年长的一段日子,我想我一定使母亲作过了最坏的准备了,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为我想想”。事实上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她有一个长到二十岁上忽然截瘫了的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情愿截瘫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可这事无法代替;她想,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儿子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这条路呢,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终于能找到。——这样一个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
  有一次与一个作家朋友聊天,我问他学写作的最初动机是什么?他想了一会说:“为我母亲。为了让她骄傲。”我心里一惊,良久无言。回想自己最初写小说的动机,虽不似这位朋友的那般单纯,但如他一样的愿望我也有,且一经细想,发现这愿望也在全部动机中占了很大比重。这位朋友说:“我的动机太低俗了吧?”我光是摇头,心想低俗并不见得低俗,只怕是这愿望过于天真了。他又说:“我那时真就是想出名,出了名让别人羡慕我母亲。”我想,他比我坦率。我想,他又比我幸福,因为他的母亲还活着。而且我想,他的母亲也比我的母亲运气好,他的母亲没有一个双腿残废的儿子,否则事情就不这么简单。
  在我的头一篇小说发表的时候,在我的小说第一次获奖的那些日子里,我真是多么希望我的母亲还活着。我便又不能在家里呆了,又整天整天独自跑到地坛去,心里是没头没尾的沉郁和哀怨,走遍整个园子却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两年?为什么在她儿子就快要碰撞开一条路的时候,她却忽然熬不住了?莫非她来此世上只是为了替儿子担忧,却不该分享我的一点点快乐?她匆匆离我去时才只有四十九呀!有那么一会,我甚至对世界对上帝充满了仇恨和厌恶。后来我在一篇题为“合欢树”的文章中写道:“我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闭上眼睛,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溯的我听见了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似乎得了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从树林里穿过。”小公园,指的也是地坛。
  只是到了这时候,纷纭的往事才在我眼前幻现得清晰,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彻。上帝的考虑,也许是对的。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罩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在老柏树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颓墙边停下,又是处处虫鸣的午后,又是鸟儿归巢的傍晚,我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我了。
  曾有过好多回,我在这园子里呆得太久了,母亲就来找我。她来找我又不想让我发觉,只要见我还好好地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转身回去,我看见过几次她的背影。我也看见过几回她四处张望的情景,她视力不好,端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的一条船,她没看见我时我已经看见她了,待我看见她也看见我了我就不去看她,过一会我再抬头看她就又看见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我单是无法知道有多少回她没有找到我。有一回我坐在矮树丛中,树丛很密,我看见她没有找到我;她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过我的身旁,走过我经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我不知道她已经找了多久还要找多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决意不喊她——但这绝不是小时候的捉迷藏,这也许是出于长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强或羞涩?但这倔强只留给我痛侮,丝毫也没有骄傲。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儿子想使母亲骄傲,这心情毕竟是太真实了,以致使“想出名”这一声名狼藉的念头也多少改变了一点形象。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且不去管它了罢。随着小说获奖的激动逐日暗淡,我开始相信,至少有一点我是想错了:我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的一条路,并不就是母亲盼望我找到的那条路。年年月月我都到这园子里来,年年月月我都要想,母亲盼望我找到的那条路到底是什么。
  母亲生前没给我留下过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
  有一年,十月的风又翻动起安详的落叶,我在园中读书,听见两个散步的老人说:“没想到这园子有这么大。”我放下书,想,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三
  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要是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以园中的景物对应四季,春天是一径时而苍白时而黑润的小路,时而明朗时而阴晦的天上摇荡着串串杨花;夏天是一条条耀眼而灼人的石凳,或阴凉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阶下有果皮,阶上有半张被坐皱的报纸;秋天是一座青铜的大钟,在园子的西北角上曾丢弃着一座很大的铜钟,铜钟与这园子一般年纪,浑身挂满绿锈,文字已不清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以心绪对应四季呢?春天是卧病的季节,否则人们不易发觉春天的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不然就似乎对不起爱情;秋天是从外面买一棵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了的家中,并且打开窗户把阳光也放进屋里,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还可以用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以梦呢?以梦对应四季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
  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四
  现在让我想想,十五年中坚持到这园子来的人都是谁呢?好像只剩了我和一对老人。
  十五年前,这对老人还只能算是中年夫妇,我则货真价实还是个青年。他们总是在薄暮时分来园中散步,我不大弄得清他们是从哪边的园门进来,一般来说他们是逆时针绕这园子走。男人个子很高,肩宽腿长,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胯以上直至脖颈挺直不动;他的妻子攀了他一条胳膊走,也不能使他的上身稍有松懈。
  女人个子却矮,也不算漂亮,我无端地相信她必出身于家道中衰的名门富族;她攀在丈夫胳膊上像个娇弱的孩子,她向四周观望似总含着恐惧,她轻声与丈夫谈话,见有人走近就立刻怯怯地收住话头。我有时因为他们而想起冉阿让与柯赛特,但这想法并不巩固,他们一望即知是老夫老妻。两个人的穿着都算得上考究,但由于时代的演进,他们的服饰又可以称为古朴了。他们和我一样,到这园子里来几乎是风雨无阻,不过他们比我守时。我什么时间都可能来,他们则一定是在暮色初临的时候。刮风时他们穿了米色风衣,下雨时他们打了黑色的雨伞,夏天他们的衬衫是白色的裤子是黑色的或米色的,冬天他们的呢子大衣又都是黑色的,想必他们只喜欢这三种颜色。他们逆时针绕这园子一周,然后离去。
  他们走过我身旁时只有男人的脚步响,女人像是贴在高大的丈夫身上跟着漂移。我相信他们一定对我有印象,但是我们没有说过话,我们互相都没有想要接近的表示。十五年中,他们或许注意到一个小伙子进入了中年,我则看着一对令人羡慕的中年情侣不觉中成了两个老人。
  曾有过一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他也是每天都到这园中来,来唱歌,唱了好多年,后来不见了。他的年纪与我相仿,他多半是早晨来,唱半小时或整整唱一个上午,估计在另外的时间里他还得上班。我们经常在祭坛东侧的小路上相遇,我知道他是到东南角的高墙下去唱歌,他一定猜想我去东北角的树林里做什么。我找到我的地方,抽几口烟,便听见他谨慎地整理歌喉了。他反反复复唱那么几首歌。文化革命没过去的时侯,他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我老也记不住这歌的名字。文革后,他唱《货郎与小姐》中那首最为流传的咏叹调。“卖布——卖布嘞,卖布——卖布嘞!”我记得这开头的一句他唱得很有声势,在早晨清澈的空气中,货郎跑遍园中的每一个角落去恭维小姐。
  “我交了好运气,我交了好运气,我为幸福唱歌曲……”然后他就一遍一遍地唱,不让货郎的激情稍减。依我听来,他的技术不算精到,在关键的地方常出差错,但他的嗓子是相当不坏的,而且唱一个上午也听不出一点疲惫。太阳也不疲惫,把大树的影子缩小成一团,把疏忽大意的蚯蚓晒干在小路上,将近中午,我们又在祭坛东侧相遇,他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他,他往北去,我往南去。日子久了,我感到我们都有结识的愿望,但似乎都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互相注视一下终又都移开目光擦身而过;这样的次数一多,便更不知如何开口了。终于有一天——一个丝毫没有特点的日子,我们互相点了一下头。他说:你好。”我说:“你好。”他说:“回去啦?”我说:“是,你呢?”他说:“我也该回去了。”我们都放慢脚步(其实我是放慢车速),想再多说几句,但仍然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样我们就都走过了对方,又都扭转身子面向对方。
  他说:“那就再见吧。”我说:“好,再见。”便互相笑笑各走各的路了。但是我们没有再见,那以后,园中再没了他的歌声,我才想到,那天他或许是有意与我道别的,也许他考上了哪家专业文文工团或歌舞团了吧?真希望他如他歌里所唱的那样,交了好运气。
  还有一些人,我还能想起一些常到这园子里来的人。有一个老头,算得一个真正的饮者;他在腰间挂一个扁瓷瓶,瓶里当然装满了酒,常来这园中消磨午后的时光。他在园中四处游逛,如果你不注意你会以为园中有好几个这样的老头,等你看过了他卓尔不群的饮酒情状,你就会相信这是个独一无二的老头。他的衣着过分随便,走路的姿态也不慎重,走上五六十米路便选定一处地方,一只脚踏在石凳上或土埂上或树墩上,解下腰间的酒瓶,解酒瓶的当儿迷起眼睛把一百八十度视角内的景物细细看一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一大口酒入肚,把酒瓶摇一摇再挂向腰间,平心静气地想一会什么,便走下一个五六十米去。还有一个捕鸟的汉子,那岁月园中人少,鸟却多,他在西北角的树丛中拉一张网,鸟撞在上面,羽毛戗在网眼里便不能自拔。他单等一种过去很多面现在非常罕见的鸟,其它的鸟撞在网上他就把它们摘下来放掉,他说已经有好多年没等到那种罕见的鸟,他说他再等一年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那种鸟,结果他又等了好多年。早晨和傍晚,在这园子里可以看见一个中年女工程师;早晨她从北向南穿过这园子去上班,傍晚她从南向北穿过这园子回家。事实上我并不了解她的职业或者学历,但我以为她必是学理工的知识分子,别样的人很难有她那般的素朴并优雅。当她在园子穿行的时刻,四周的树林也仿拂更加幽静,清淡的日光中竟似有悠远的琴声,比如说是那曲《献给艾丽丝》才好。我没有见过她的丈夫,没有见过那个幸运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想象过却想象不出,后来忽然懂了想象不出才好,那个男人最好不要出现。她走出北门回家去。
  我竟有点担心,担心她会落入厨房,不过,也许她在厨房里劳作的情景更有另外的美吧,当然不能再是《献给艾丽丝》,是个什么曲子呢?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他是个最有天赋的长跑家,但他被埋没了。他因为在文革中出言不慎而坐了几年牢,出来后好不容易找了个拉板车的工作,样样待遇都不能与别人平等,苦闷极了便练习长跑。那时他总来这园子里跑,我用手表为他计时。他每跑一圈向我招下手,我就记下一个时间。每次他要环绕这园子跑二十圈,大约两万米。他盼望以他的长跑成绩来获得政治上真正的解放,他以为记者的镜头和文字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第一年他在春节环城赛上跑了第十五名,他看见前十名的照片都挂在了长安街的新闻橱窗里,于是有了信心。第二年他跑了第四名,可是新闻橱窗里只挂了前三名的照片,他没灰心。第三年他跑了第七名,橱窗里挂前六名的照片,他有点怨自已。第四年他跑了第三名,橱窗里却只挂了第一名的照片。第五年他跑了第一名——他几乎绝望了,橱窗里只有一幅环城容群众场面的照片。那些年我们俩常一起在这园子里呆到天黑,开怀痛骂,骂完沉默著回家,分手时再互相叮嘱: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现在他已经不跑了,年岁太大了,跑不了那么快了。最后一次参加环城赛,他以三十八岁之龄又得了第一名并破了纪录,有一位专业队的教练对他说:“我要是十年前发现你就好了。”他苦笑一下什么也没说,只在傍晚又来这园中找到我,把这事平静地向我叙说一遍。不见他已有好几年了,现在他和妻子和儿子住在很远的地方。
  这些人现在都不到园子里来了,园子里差不多完全换了—批新人。十五年前的旧人,现在就剩我和那对老夫老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这老夫老妻中的一个也忽然不来,薄暮时分唯男人独自来散步,步态也明显迟缓了许多,我悬心了很久,怕是那女人出了什么事。幸好过了一个冬天那女人又来了,两个人仍是逆时针绕着园子定,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恰似钟表的两支指针;女人的头发白了许多,但依旧攀着丈夫的胳膊走得像个孩子。“攀”这个字用得不恰当了,或许可以用“搀”吧,不知有没有兼具这两个意思的字。
  五
  我也没有忘记一个孩子——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我第一次到这园子里来就看见了她,那时她大约三岁,蹲在斋宫西边的小路上捡树上掉落的“小灯笼”。那儿有几棵大梨树,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尔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小灯笼精巧得令人爱惜,成年人也不免捡了一个还要捡一个。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跟自己说着话,一边捡小灯笼;她的嗓音很好,不是她那个年龄所常有的那般尖细,而是很圆润甚或是厚重,也许是因为那个下午园子里太安静了。我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园子里?我问她住在哪儿?她随便指一下,就喊她的哥哥,沿墙根一带的茂草之中便站起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我望望,看我不像坏人便对他的妹妹说:“我在这儿呢”,又伏下身去,他在捉什么虫子。他捉到螳螂,蚂蚱,知了和蜻蜒,来取悦他的妹妹。有那么两三年,我经常在那几棵大梨树下见到他们,兄妹俩总是在一起玩,玩得和睦融洽,都渐渐长大了些。之后有很多年没见到他们。我想他们都在学校里吧,小姑娘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必是告别了孩提时光,没有很多机会来这儿玩了。这事很正常,没理由太搁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年我又在园中见到他们,肯定就会慢慢把他们忘记。
  那是个礼拜日的上午。那是个晴朗而令人心碎的上午,时隔多年,我竟发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原来是个弱智的孩子。我摇着车到那几棵大栾树下去,恰又是遍地落满了小灯笼的季节;当时我正为一篇小说的结尾所苦,既不知为什么要给它那样一个结尾,又不知何以忽然不想让它有那样一个结尾,于是从家里跑出来,想依靠着园中的镇静,看看是否应该把那篇小说放弃。我刚刚把车停下,就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戏耍一个少女,作出怪样子来吓她,又喊又笑地追逐她拦截她,少女在几棵大树间惊惶地东跑西躲,却不松手揪卷在怀里的裙裾,两条腿袒露着也似毫无察觉。
  我看出少女的智力是有些缺陷,却还没看出她是谁。我正要驱车上前为少女解围,就见远处飞快地骑车来了个小伙子,于是那几个戏耍少女的家伙望风而逃。小伙子把自行车支在少女近旁,怒目望着那几个四散逃窜的家伙,一声不吭喘着粗气。脸色如暴雨前的天空一样一会比一会苍白。这时我认出了他们,小伙子和少女就是当年那对小兄妹。我几乎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或者是哀号。世上的事常常使上帝的居心变得可疑。小伙子向他的妹妹走去。少女松开了手,裙裾随之垂落了下来,很多很多她捡的小灯笼便洒落了一地,铺散在她脚下。她仍然算得漂亮,但双眸迟滞没有光彩。她呆呆地望那群跑散的家伙,望着极目之处的空寂,凭她的智力绝不可能把这个世界想明白吧?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挡。哥哥把妹妹扶上自行车后座,带着她无言地回家去了。
  无言是对的。要是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谁又能把这世界想个明白呢?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请多苦难给这人间,你也可以为消灭种种苦难而奋斗,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骄傲,但只要你再多想一步你就会坠人深深的迷茫了: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像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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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塘美景
  正是荷花成熟的季节,一朵朵荷花含苞怒放,满田野里的荷田闪烁着金光,一簇簇的荷花有的带着水珠乍开,有的含苞吐蕾,有的像个含羞的少女似开非开。一朵朵饱满的莲蓬,挤满荷田,等待着俏丽的客家采莲女来采摘。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那水呢,不但不结冰,倒反在绿萍上冒着点热气,水藻真绿,把终年贮蓄的绿色全拿出来了。天儿越晴,水藻越绿,就凭这些绿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冻上,况且那些长技的垂柳还要在水里照个影儿呢!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么清亮,那么蓝汪汪的,整个的是块空灵的蓝水晶。这块水晶里,包着红屋顶,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小灰色树影;这就是冬天的济南。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
  每当我抬起头仰望天空时,总会看见鸟儿在无垠的蓝天中飞翔。这是,我就渴望自己有一双翅膀,能像小鸟一样在空中飞舞,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烦恼。
  现在,有许多学生升入了初中,迈出了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步,也就意味着从此负担便会越来越重,压力便会越来越大。我好想有一双翅膀,能摆脱这一切,和它们永远说“再见”,愉快地飞向高空,再也不回头。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展开双臂用力飞向天空,不受任何约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天空翩翩起舞,轻松而快乐。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能游遍全世界,享受人间的欢乐,感受各种风情,让我大饱眼福,永远也忘不掉这仙境般的地方,让它成为我美好的持久的记忆。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飞过千山万水,飞过任何阻碍,飞到我理想的地方,向往的地方,让自己的梦想从http://www.rixia.cc此不再虚幻,而成为永久的现实。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能飞向鸟儿们的家园,以一个最真诚的我和它们交往,成为好朋友,形影不离。当遇到困难时,我和它们并肩作战,互相帮助,互相关爱。为了它们,我可以随时舍弃自己的生命。
  我好想有一双翅膀,努力飞向天的尽头,做我喜欢做的事,多帮助一些需要关心的人,让他们感到温暖,感到世界到处都是爱。

  遥望星空

  星光灿烂,风儿轻轻。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我就这样坐在地上,享受着夏夜的清爽,倾听着一池蛙叫一片虫鸣,遥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

  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我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是什么。

  天太广阔了,不由得令我深惭自己的渺小;宇宙无穷无尽,不由得令我感叹人生的短暂。"白驹过隙",我似乎理解了古人那种无可奈何的心情。又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群星明亮依旧,蛙叫虫鸣也依旧。

  凝望那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我的心一动,星星,是星星点缀了夜空,把它们的光泽洒向大地,不管是有名的星星,还是无名的星星。

  不错,宇宙无穷,人生有限,但这又有什么遗憾?人类历史发展至今,有谁能违反这一条客观规律?然而,为什么许多人有如天上不灭的星星,他们的精神、伟绩流传至今,甚至还会永远流传下去?星星眨了眨眼,好像在肯定我答案的正确。此起彼伏的蛙鼓虫歌,似乎在祝贺我思索的豁然开朗。

  祖辈父辈们正像这有名无名的星星,在艰苦中追求,在艰苦中探索,在艰苦中奋斗,有多少热,发多少光。的确,人生是有限的,个人是渺小的,但我要使我的人生之流汇入历史长河,永远奔腾不息,永远流光溢彩。

  抬头遥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群星灿烂依旧,田野的蛙虫奏着优美动听的乐曲。

  美丽的春
  隆冬倏逝,新春喜临。在这阳光明媚的阳春三月里,植物园已旧貌换新颜。
  踏进大门,放眼眺望,四处弥漫着春意。天空中,喜鹊们欢快地演奏着“春之声”圆舞曲;大地上,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再加上辛勤忙碌的劳动者蜜蜂,更为它增添了几分青春活力。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似霞,白的近雪。当人们沉浸在它的美丽之中时,不时飘来一阵阵幽香。这幽香使你迷醉,被它倾倒,但这是十分情愿的昏倒,你会享受到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小草偷偷地从泥土里钻出来了,嫩嫩的,绿绿的。坐着、躺着,还有人赤足在草上行走。青草绵绵,给人一种轻柔感。
  “吹面不寒杨柳风”,像母亲的手在身上摩挲。和缓的清风拂面,夹着新翻的泥土的气息,裹着青草味儿,拌着各种花香,在湿润的空气中酝酿。园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清澈的河水好比一只航船,载满了鱼虾。站在桥上听下面潺潺的桥头激水的声音,仿佛来到了神秘的桃花溪傍,凝视桃花源梦一般的美景。春天不像夏天的焦躁、不像秋天的冷酷、不像冬天的凄凉,它是温柔的、体贴的。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在一片片欢声笑语之中,人们尽情地玩耍。老人们下棋,青年们踢球,孩子们放风筝……一年之计在于春,人们都要珍惜美好时光,过好每一天。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生命习惯于索取,它会忘记放弃。民间故事中那只冰做的鸟已不能承载物质世界之重,飞翔只是个永恒的梦想。于是我们扪心自问,面对纷繁的大千世界,我可以选择放弃吗?

  疑惑使我彷徨,但你给了完美的答复……

  当你在田间披月锄草时,那抹暮色漫溯着田埂上的脚印,仿佛在质疑——吏禄丰殷,走马阔步,为何彭泽令不足的挽留你济怀苍生的心?你松松土,头也不抬的吟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你说自以心力形役,不如回家伺候豆苗。山那头高堂镜下,宦海沉浮,以你的满腹经纶,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却放弃了酒食豪宅和高官厚禄,自居茅屋,躬耕陇亩。是放弃物欲,才得以内心的清平乐。

  当你的裙摆忍受塞外的风寒时,萧瑟的羌笛声沉沉而来,忧伤的琵琶响起,你忍受孤单一路车马奔劳。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面面相觑的殿堂上挺身,化解泱泱大国结亲的尴尬。你犹然记得离别时在老母怀里痛苦的泪痕斑斑,但你坚定的永远注目西域,有多少不舍!但你放弃了少女的梦想,放弃了早已打算好的清闲生活,甘愿羁旅他乡,是放弃私念,才得以国泰民安。

  当你满怀好奇的展开芸芸武林欲求不得的龙之卷轴时,满眼的光焰却掩饰不住卷轴布上的苍白,你百思不得其解。峰回路转之处,你得知最好的食物的秘方也是空白时,终于悟得真笈原来真正最高的境界即是“无”。大希无形,大音无声。放弃刻意的形容,放弃华美的雕饰,放弃一切束缚我心的外物,反生自然。是放弃累赘,才得以宇宙人类生生不息。

  我可以放弃吗?——我想我不再疑惑。古来圣贤没有凡欲皆得,宇宙星象也不过如此。或许放弃本身并不快乐,但他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快乐。放弃追求完美的分数和烨然的荣誉,追随一个真正的自我。

  春天
  已经六点半了,天空依然亮着。风是强烈的刮,树叶拼命舞动着自己的身体。草儿竟也想学树叶,但是毕竟是初春,草儿还没有长高, 还不能达到随风摇摆的效果。只能望着空中并无形的风,长吁短叹着。树叶在笑。
  一转眼,就过了半个月。六点半到了,又是一阵风,树叶又开始了它们独特的热情的舞蹈,那样疯狂的扭动着。草儿伸伸腰,只是随着风轻轻地晃了几晃。它感到了风!它用力抬高着自己的头,想尽力去更多的感受风的存在,感受它的抚摩。但是还是由于它太矮了,风毫不留情的从它面前飞走了。树叶又笑了。
  又是一个半月,草儿已经长到很高了。它企盼着风,六点半。风好似按照约定一般的来到了这里。风呼呼的飞过,这一次的风比原来的几次都大了些。草感到耳边的风是那样的强烈,但是奇怪的是,怎么跳不起舞了?树叶依然疯狂的跳着,原来树也在长大,它挡住了风。草儿愤愤地,他在内心酝酿着一个计划……
  已经是晚春了,草儿更高了,但是树挡的也更多了。风来了!是那样的强烈!!草儿感到了风!它在内心号叫着:“风!你终于来了!风今天我一定要感受到你!”风呼呼地刮了过来。草儿身边一点风也没有。突然,草儿好像长高了许多,不是,是它飞了出去,是它自己挣脱了土壤的束缚!去感受风了!!风依然是毫不留情的刮过,草儿飞走了,它用没有人可以听懂的语言喊着:“啊,风!我感受到了你!我感受到了你呀!”
  天边,一株小草飞过;地上,一棵树茫然的望着天边。

谁有优美的散文? 急需!!

迎风绽放的百合——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一个遥远的峡谷里,一颗百合花的种子落在了野草丛中,并在那里发芽生长。百合花在没有开花之前和野草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于是其它野草都认为它是其中的一员。只有百合花知道自己是一朵花,一朵不同于其它野草的花。所以当百合花开出一个花蕾的时候,其它野草都嘲笑它、孤立它,认为它是野草的异类,但依然不认为它是一朵花。百合花总是默默地忍受着,因为它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开出一朵漂亮的百合花。
终于,百合花迎来了它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当它迎风怒放在峡谷中,怒放在野草丛中的时候,它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证明了自己的意义。在刚刚盛开的百合花瓣中,沾满了晶莹的露珠。当其它野草都以为这是早晨的水雾时,只有百合花知道,那是自己喜悦的泪水。
从那一天开始,峡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百合花。于是,人们都叫那里为百合谷。

朱自清的-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象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趟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儿,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两三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里脚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匆匆

朱自清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坐看流星划空时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天之苍苍,君不见明明皓月,灼灼红日,日日东升西落,夜夜以其稳定的形态固定于苍穹之一隅。乾坤以其稳定的形态沉浮于闪光的地平线,因而他们能以其宏大之德泽布洒于万世,使万物生辉。
君不见闪闪流星,时而桀骜不驯地划破黑夜孤寂的旧貌,时而成群如雨般,刷新我们仰望天际的视野。流星以其多变的形态旋舞于苍穹,虽不能以其孱弱之驱给生灵以永世不竭之光芒,也没有固定永恒的生活轨迹,但它让人眼前一亮,给人以顿悟觉醒之灵光……
且夫人俯仰一世,是循规蹈矩做个容之于方圆的宝钗姑娘,还是当个遗世独立“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扌不净土掩风流”的林妹妹,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出统一志趣的话题。
先秦诸子,谁不想升迁授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君子之仕,行其义也”。然而偏偏有一个槁顷黄馘的庄子,不蹈世俗渴望“威福”之仕途,坚守心中追求之“闲福”,淡淡地告诉楚国的使者:“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不事权贵”的青莲居士,曾放荡不羁地笑骂孔夫子,曾让“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玉环为其碾墨,让高力士为其脱靴。这是多么“异端”之举,多么荒谬之行。然而太白见不容于世之滋垢时,便愤然离去了。没有易安居士那“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忧伤,也没有柳三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哀。一句“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植一杯水”的笑叹而已。
且到了那久积沉疴的清朝,文人士族莫不埋首于故纸堆中,绝口不谈政事,不闻政事,腐败贪污亦仍旧戴你的乌纱帽,封你的万亩田。为何你——谭嗣同,偏偏不坐看这戴着罂粟花的老人寿终正寝呢?“望门投止思张俭,忍顾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是那“无有死者无以图将来”的忧愤之心,是那“有之,请自嗣同始”的气魂,让他把生命轻轻托于菜市口之中,以流星的逝去,唤起沉睡的臣民。
循规蹈矩,固然能换得一夕或是一生之安寝,但是有那流星之璀璨——战国之时多了一门争鸣之学说:当涣涣千年的古诗史上留下了一个不容于世俗韵的锦心绣口之学士;中华民国,在先者之流血中萌芽生长。
看那流星划破夜空之美吧!虽无纵横捭阖之利,虽无“好好先生”之美名;虽无被多数人所追捧之荣耀,但“流星”总有被历史记住的那一天的。

读“感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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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缓缓流动,一捧清茗,任目光轻盈地抚过书页,心灵在温暖的空气中感悟、升华。�
读是感悟。�读庄子,读到的是空灵与澄净。心如澄澈秋水,行若不系之舟。他甘愿做一棵守护月亮的树,他甘愿“曳尾于涂中”,为的只是守护那纯净的心灵之树。�读李白,读到的是潇洒与不羁。“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铸就了他的豪迈与飘逸,“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激荡着他的自信与伟大。酒入愁肠,七分酿成了月亮,剩下的三日夏养花网分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读司马迁,读到的是刚直与坚韧。面对残酷的刑罚,面对众人的嘲笑,他没有屈服,他依旧屹立在历史的巅峰上。“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刚正不阿,留作正气满乾坤,忧愁幽思。著成信史照尘寰。正是太史公的凛然正气,才能使得他站在人生的高峰上呼啸,“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读李清照,读到的是凄婉与哀伤。“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是怎样的一丝惆怅。“梧桐更兼细雨”,是怎样的一缕忧伤。“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是怎样的一种悲壮,“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是一种怎样的一帘断肠。�“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茵。”品读苏武,读出的是忠诚,悟出的是伟岸。�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读谭嗣同,读出的是正气,悟出的是坚韧。�“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品读林妹妹,读到的是“半卷湘帘半掩门”的羞涩,读到的是“口齿噙香对月吟”的凄美,悟到的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绝望,悟到的是“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的愁怨。�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品读三毛,读到的是身处大漠却热爱生活的乐观爽朗,读到的是怀抱天堂鸟笑意盈盈的脸庞,悟到的却是快乐的心底里深入骨髓的忧伤,痛失爱人后沉浸在生命中的绝望。�
读书是感悟,感是“举手长劳劳,两情同依依”的微笑,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彷徨,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朦胧,是“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的慨叹。�漫漫人生长路,在悠然的午后时光中感动,在静谧的午夜时分流泪,在微明的晨光曦微中彻悟,不是失为美丽。�因为读书,因为感悟。�心灵得以升华,生命得以升华!

给自己一方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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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为林木,我当欣欣以向荣;�
若生为幽草,我当萋萋而摇绿。�
如果是小草,就不要羡慕大树的伟岸参天,你依然可以长成一片翠绿;如果是麻雀,就不要羡慕雄鹰的搏击飞翔,你依然可以在枝桠间寻找快乐;如果是小溪,就不要羡慕大海的惊涛拍岸,你依然可以在山涧自由流淌。生而为人,就不要羡慕别人的天赐良机,做回自己,给自己一方天空。�
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似乎成为了画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若刻意模仿,必定邯郸学步。但是齐白石之后,又有多少虾随意舞动于那一纸清波;徐悲鸿之后,又有多少骏马任意奔驰出一卷平川。我们要做的仅仅是表现出自己,展现自己的风采。�如果生活是一座壁立千仞的高峰,走好自己的路,就算无法登上顶峰,也可以在峰回路转中体会途中美景,又何必为登顶不成而惆怅。撒哈拉漫漫沙路上,曾留下三毛无悔的足迹,她的生命宛如万里黄沙中一眼微笑的井;龙门千佛古色古香的遗迹中,曾留下席慕容无悔的依恋,她的生命宛如千百年站成的一棵树;阿里山日月潭秀山丽水的风光中,曾留下林清玄无悔的记忆,他的生命宛如一片飞上蓝天的白云……只有敢于展现自己,只有敢于在自己的蓝天下振翅高翔,生命才会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作家屠格涅夫曾说,要找出自己值多少,那是别人的事情,重要的是做好你自己。你不比一颗星暗,不比一棵树低,天生我材必有用,别人可以胸怀“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宏图,我们却可以拥有“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美景。诗人说过,我是这个土岗子上最出色的麦子。是啊!不必羡慕别人的辉煌,勇敢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也许诞生了马拉多纳的足球场上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位足球天才了,但是在那里依然可以有更多无名的球员,他们不为争得如马拉多纳般的荣誉,只为挥洒青春无悔的汗水而尽情奔跑;也许柏拉图的雅典学院,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位思想家,但在那里却有更多默默耕耘的学者,为捍卫真理而感到快乐。�
虽然没有翅膀,但我依然拥有头顶的一方晴空。�

苏轼的赤壁
风飘飘,水潺潺,掸掸这一路素衣风尘,驾一叶扁舟,于清秋的黄昏,残阳如血,苍海如幕,来到这古战场——赤壁。 心中沉浸着如此的哀闷,漫想:那“乌台诗案”的苦楚,那皇帝谪贬的敕令,那洛阳亲友的牵念。
于是黄州成为苏轼的落脚,赤壁成了苏轼的赤壁。
他想起了周瑜。“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问自己难道自己不正是那东吴的都督吗?自己满腹经纶、胸中有的是治国平天下的笔墨,而此时,面对这一片漫漫江水,他陷入沉思。
他的思绪像长了翅膀似的,继续飞扬,斟一杯酒,临江而酾,是祭奠那死去的英雄,也是祭奠自己的往昔。是啊!他清醒了:哀吾生之须臾倒不如托遗响于悲风,取山水之色,听江上清风之歌唱。他不再悲观,不再耿耿于怀。
后来,他用自己的行动证实自己的顿悟。他在黄州兴修水利,奖励耕织,浅廉从政。黄州的百姓感念这一位父母官。后来修了一祠庙来纪缅这一伟大的文人,知心的父母官。文学的殿堂里永远可以听见那《赤壁赋》华美的乐章。
余秋雨先生在《东坡突围》中呼“苏轼选择了赤壁,赤壁也成全了苏轼。”
是啊!这一路艰辛,这一路坎坷,这一路无奈。苏轼没有消沉,没有失落。他永远也不会去吟唱那软绵绵的情诗与愁苦。
什么“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只属于李清照的小女子。
“杨柳岸,晓风残月”,“竟无语凝噎”只适合柳三变的多愁善感。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忧虑只为李后主吟唱。
苏东坡是关东大汉,他只吟“大江东去”的豪迈,他只唱“千古风流人物”的激昂。
赤壁记载了苏东坡的崛起。
赤壁沉淀了苏东坡的不屈。
赤壁诉说着苏东坡的豪迈与诗情不朽。
赤壁只为苏轼而光芒四射。
赤壁,只属于苏轼。

逃不掉的命题

登上长城却被一根鞋带绊倒在地,你懊恼地埋怨那条在脚下张扬飞舞的“程咬金”;命运给你颜色,你却要开个染房;命运给我一地碎玻璃,我却用它们编织成可以跳天鹅之舞的水晶鞋;其中之原委,聪明的朋友,我知道你知道,生活让我们真的懂了,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阴错阳差,冥冥之中接受着宿命的安排,情节的曲折离奇及不可思议,可结果却给我们铁的事实,这使众多生灵为之摇摆、叹息、动容……
端午将至,粽香千里,鹤起湖湘,衔粽而飞。怎能不忆及屈原悲情汩罗,慷慨悲歌亦是那样从容,当是时,民众之反响不曾知晓,后人叹惋颇多,文化后人之消逝,星之殒落天际。屈原一生,正义满怀,忧国忧民。当奸妄之谗言怀王之猜忌,我们多情的诗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豁然开朗,心中空明,悉闻海子卧轨,当时人之骚动亦不知晓,但作为感情动物的我们怎能不慨叹看尽世界,为何看不破红尘?社会之混沌迷茫,内心之彷徨,即时有刹那的清醒。诗人没有走进思想的黑洞,社会与情感浪潮的拍击,是那样的绝决。
一代袅雄,旷世奇才的拿破仑,给我们何曾多的意外,法兰西大军横扫欧洲,建立了经济军事空前繁荣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当兵败滑铁卢,逻辑思维缜密的我们当然知晓个中原因,他激起了公愤,大军的铁蹄践踏了欧洲人民的心脏,残暴与强悍,所谓物极必反,官逼民反即为此理。
谁说黄种人不能拿第一……亚洲飞龙刘翔激动陈词的时刻,国人欢呼,世人闷胸。当鲜花与掌声拥来的时刻,请看我们的中国帅哥那黝黑的脸,无需别的证据、证词。你我已明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纪伯伦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曾几何时,不解其意,一定意义上它可以注解我们的命题。一片晴好突降大雨,阳光总在风雨后,山重水复却有柳暗花明,曹老夫子的红楼之梦,王熙凤的一世精明却误了卿卿性命,偶然与必然之间必有交叉点。
速度几十迈,奔跑即达终点线,哎哟,栽了个狗啃泥,你说生活给你开了个玩笑,我说你不长眼,他说生命律动之使然。此中调侃岂不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烟随风逝名随史流�
溶溶月,淡淡风,犹如那花香,风飘万里却总有散去的一刻。可是,他们的名字却始终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项羽� 看着站在乌江边上的你,雄姿英发,豪情万丈。相信人们忘记了的是你四面楚歌的窘迫,铭记下来的是你的豪情、你的大度与你的痴情。江边自尽,是你的宽怀所致,所以人们只会记得你的宽厚,“鬼雄”之称无愧。人们铭记着你,难怪李清照要说“至今思项羽”了。� 司马迁 看着你坐在案边奋笔疾书,写着那部旷世之作。人们只会钦佩你,佩服你忘记了宫刑的痛苦与耻辱。仅凭着一股“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信念,写着别人的事迹,却忘记自身的荣辱。但是,你的事迹彪炳史册,名字流传千年。人们铭记着你,就如记得你曾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一样。� 李白� 看着你在宫中自在逍遥,贵妃捧砚,力士脱靴。人们忘记了你郁郁不得志的过往,传诵着你的名作,铭记着你的功德。因为,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曾激励了多少仁人志士,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表达了对权贵之势的无限蔑视。仰望诗仙,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人生能够这样走一回,也就无怨无悔了。人们佩服你,铭记你,那是理所当然的!� 杜甫� 看着你在成都郊外过着悠闲的日子,人们讶然于你的轻松。你忘记了自己的不得志,却依然记得黎民百姓的日子。因此,你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心胸是何等的博大,爱民是何等的情深!你忧国忧民的情感,你宽广无边的胸襟,让后来人铭记于心。你的佳作,流传百世。一个“诗圣”之称,你当之无愧。� 回望历史,项羽、司马迁、李白、杜甫,他们不能不令人感动,他们将失败、不得志、耻辱看得云淡风轻,而我们不能不将他们的名字铭刻在心。� 溶溶月,淡淡风,让该忘记的统统忘记,让该铭记的统统铭记,这是我们的福分。往事随风,看云卷云舒;梅花飘香,忆花香淡雅。� 烟随风逝,名随史流。 “忘记和铭记”,这是一个充满哲理话题,作者深悟话题的精髓,他在历史的宝山上淘金选矿,将目光锁定项羽、司马迁、李白、杜甫四位历史巨星,窥其灵魂,述其功绩,颂其品格,赞其精神,将“忘记和铭记”的辩证关系阐释得深刻而透彻,是的,“让该忘记的统统忘记,让该铭记的统统铭记,这是我们的福分”!� 文章用一句“烟随风逝,名随史流”的充满哲理意蕴的对偶句作文题,高度凝练,彰显主旨,暗示文章手法和意旨的走向,真是一石数鸟,妙不可言。作者恰当引用古诗名句,娴熟运用各种修辞手法,将文面打扮得漂漂亮亮,读后,让人神清气爽。

做真正的自我 �

即使世俗的围墙挡住你万丈豪情,但挡不住你铿锵的步伐。做真正的自我,那是陶潜的五斗诗魂;�即使厚重的夜幕挡住你满天星斗,但挡不住你心中的灯火。做真正的自我,那是文天祥的零丁绝唱;�
即使岁月的樊篱挡住你坚强的身躯,但挡不住你忠贞的信念。做真正的自我,那是屈平的水中离骚。�
五斗诗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流云伴着坎坷,来到美丽的桃花源;风雨带着憧憬,来到清幽的山涧;万丈红光透过云雾,照射在晋代的山乡小巷……做真正的自我,不为五斗米折腰,你放弃了污浊尘世和荣华富贵,只为做真正的自我,远离勾心斗角的官场。江岸边,菊花旁,你陶然其间,这是飘逸洒脱,这是自由不羁。�
快哉!做真正的自我,那是陶潜的五斗诗魂。�
零丁绝唱�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故国河山沦陷的无限愤慨与悲怆,昔日繁华的宫殿早已化为断壁残垣,你像那天边孤独的云无处着落。河山万里依然故我,你低头回望,满眼是百姓流离,尸骨遍野,无限感伤涌上心头。但你做真正的自我,宁死不降,一行热泪洒江天,成为零丁洋中的千古绝唱。�
壮哉!做真正的自我,那是文天祥的零丁绝唱。�
水中离骚�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记忆顺着汨罗江,流过春秋,越过战国,当秦攻破郢都的那一刻,你悲愤至极,在叹息中,在号哭中,在悲痛中,你虽背负太多的无奈与辛酸,但却做真正的自我,用生命表达你对祖国的忠贞与高洁的品行。�
悲哉!做真正的自我,那是屈平的水中离骚。�
一缕清香一份洒脱,做真正的自我,展示高洁与傲岸,那是陶潜的五斗诗魂!�
一江春水一曲悲歌,做真正的自我,满载大江与汪洋,那是文天祥的零丁绝唱!�
一页历史一面镜子,做真正的自我,昭示理性与忠贞,那是屈平的水中离骚!
匆匆

朱自清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迎风绽放的百合——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一个遥远的峡谷里,一颗百合花的种子落在了野草丛中,并在那里发芽生长。百合花在没有开花之前和野草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于是其它野草都认为它是其中的一员。只有百合花知道自己是一朵花,一朵不同于其它野草的花。所以当百合花开出一个花蕾的时候,其它野草都嘲笑它、孤立它,认为它是野草的异类,但依然不认为它是一朵花。百合花总是默默地忍受着,因为它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开出一朵漂亮的百合花。
终于,百合花迎来了它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当它迎风怒放在峡谷中,怒放在野草丛中的时候,它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证明了自己的意义。在刚刚盛开的百合花瓣中,沾满了晶莹的露珠。当其它野草都以为这是早晨的水雾时,只有百合花知道,那是自己喜悦的泪水。
从那一天开始,峡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百合花。于是,人们都叫那里为百合谷。

朱自清的-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象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趟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儿,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嘹亮地响。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两三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里脚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高山仰止》

作者:如月仙子
羡慕一座山,生长得巍峨雄壮、直矗云天。
仰首望上去,湛蓝的天空下,阳光灿烂地做着背景,勾勒出高山那悬崖峭壁奇石怪垒的身架,更是把人们所有的崇敬和赞叹都写在了高处。
感情丰富的人,多半会被感动,会想起一个英雄,会去膜拜那远胜于人类的崇高,发出"噫吁嚱,危乎高哉!"的感叹;
豪气冲天的人,多半会被激动,会攅起力量去攀爬,去征服,当站在了一览众山小的峰顶时,便会被自己感动,会发出"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得意之语;
更有踏遍千山万水的思想家,从一座山,看沧海桑田的变幻,看人世间的无常,
便觉"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
恰逢了万里无云的日子。
未及想自己属哪种类型的观山人,便被飞机引领着置身群山之上了。
从舷窗俯瞰地面,莽莽群山在春日的辉映下,正呈现出淡紫的颜色。
北方的山不似南方的葱绿。尤其是在经历了从西伯利亚而来的严冬的横扫后,朔风扯去了那些并不丰厚的枝叶,山脊上就只剩了嶙峋的骨骼和坚硬的精神了。
春天来了。
太阳不再冷冷地在天空把自己印成一个图案,而是暖暖地活转回一些情意,羞涩地给大地传达着些许的暖意,令得坚冰开始熔化。从山沟沟里就氤氲出一些若有若无的雾气来,或浓或淡地缭绕在峰脊沟壑之中。
自上而下地这样看山,一道道梁,一重重岭,密密排排地铺陈在大地上,好似看着一群冬闲的汉子们,举着烟袋锅簇蹲在一起,闲磕着话头晒太阳,酝酿着那即将到来的春耕。全然没有"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感慨。
便羡慕天上高飞的鹰。
因为有了更高的日夏养花网打量,便对这地面上的高耸奇绝有了一颗平常心,即使是落在沟壑,也不必高山仰止地唏嘘。
因为,它们只要一振翅,便可胜过那"望山跑死马"的人间好汉了。

飞得越高,视野里所容纳的山便越多。
在天上的人看来,那静谧山脉的绵延起伏,只便做了手掌心的纹路,又像是一池吹皱了的水波,看不出崇高,也看不出伟大。
那阳光下淡紫色的温柔,还不如更高处所看到的乌云,层层堆积翻卷着更来得壮观和惊心动魄些。因为,看的人知道,这些黑压压在脚下翻卷的情绪,终会氤氲成风暴雷电,倾注到大地上给生灵带来恐惧或灾难。
而那静谧的山野,却千年万年的守候着。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一样的春夏秋冬,一样的风景,重重迭迭、似曾相识。

当群山越来越像一盆静止的水浪的时候,才想起寻找人的踪迹。
便从山脚下刻痕般蜿蜒的河流两岸分辨出一些端倪。
村落房屋,像是被风儿携来的沙砾,闲散地搁置在平原处,歇息着旅程的劳累。仿佛再一阵风,便又会携了走,再不知落到何处。
其实也知道,那些房基也是为了百年后代而建立的;那屋顶里也是有生命的,悲欢离合的脚本忙碌着一个个的生命过程。有时,平凡的日子里就有人会生出天大的爱恨情仇,惊心动魄地在人间传诵着。
可是,那心魄毕竟不是大地的,也不是天的。
在天的眼里,没有那盈盈一汪泉水的眼眸;没有那一副铁打英雄的身躯;更没有那一座"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的高山。
人间细小的喜悦和哀愁即使是能声震群山,又怎么能打动那更在日月齐眉之处的天呢。
如果,我们不能听见一枝折梅在手中哭泣的声音,那么,上天又如何能听得到我们的哀号?
他那颗心太大了,大到了拉近一点点日头,北半球就是春天了;大到随意写一个字,便要占着无数的山岭了;大到吟诵了一个音符,便要由地球上全体的生灵和谐共鸣才能应和得起来……

我想,人类学了那鹰,能在天空飞翔的意义,也许不在于能早早地拥抱那人、早早地身处那景,也许是为了让我们借天的高度俯首看我们自己,让我们省得把那人、把那山、把那琐碎的故事都抛开,空下一颗心,风筝般地扶摇而上,而上……
终至借了天的眼,不必为一座高山而仰止,而是能看到他为我们早已写在大地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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